为了挽救公司,我准备杀合伙人骗保。
于是我极力邀请他出去旅游,并且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和准备工作。
然而,当我趁着他在车里睡觉,抡起锤子准备砸下去时,本该在睡梦中的他突然睁眼了……
1
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,所以看着一脸笑意的秦兮坐上副驾驶,我的脑中全是愧疚。
“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?”秦兮系好安全带,侧过脸问我。
心底有秘密的人,是禁不起别人询问的,哪怕是一句“你吃了没?”,都能脑补出自己是何时东窗事发的。
所以我一直认为,只有在那个时刻,才是人们自我省视的最佳时机。
“臭毛病。”秦兮根本没想要我的回答,低头在车内翻找,“有水吗,渴死了。”
水在昨天晚上被我喝完了,在我制定好计划之后,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。
人一紧张就会口渴,我开始满房间找水,但饮水机已经空了,冰箱里全是残羹剩饭,我想起车里还有一瓶水,于是跑下楼找水喝。
我急匆匆的,以至于忽略了一个自动贩卖机,等到一瓶水咕噜噜下肚时,我发现车内狭窄的空间让我无比有安全感。
在没有心理负担的时候,我总是追求广阔的空间,反之则恨不得钻进如棺材里。
我准备从头说起,用文字去表达自己最肮脏的心理,不亚于戴上面具在赤裸着在大街上跳舞,安全地释放压力。
2
早在几年前我和秦兮合伙经营了一个项目,具体的我不便多说,反正项目很成功,我趁机成立了公司。
秦兮把一切交给我,从不过问公司的事,就这样妥善干了几年,因为一些原因,公司面临巨大的危机,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危机都可以用两个字代替——缺钱。
我不光面临巨额债务,也会把秦兮拖下水,但只要一笔钱,就能够度过这次危机,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搞到手。
然后我想到了一个快速拿钱的办法,骗保。
我以公司的名义给秦兮买了巨额保险,而我的计划就是利用秦兮骗保。
我用旅游的名义邀请秦兮游玩,不去景区,专门去一些人烟罕至的地方,伺机杀掉秦兮,然后伪装成意外死亡。
原本我有一份详细的计划写在自己的邮箱里,但害怕到时候秘密泄露,于是删除了,可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,我太紧张了,没有备份,导致几万字的详细计划彻底消失。
我气得睡不着,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。
3
车子出了城,外面的视野就开阔了许多,我们所在的地方属于山区,进去出来都要走环山路,市区其实就是被群山围住的盆地。
所以我对海天生有一种向往,我想象不出来什么叫做一望无际全是蓝色的海,在我们这边哪怕最大的湖,也能看见比它还大的山,如同屏风一样挡在后面。
但秦兮就不一样了,他喜欢山,因为他看够了海。
秦兮在初中的时候转学过来,那时他还不会讲我们这边的方言,操着比语文老师还标准的普通话交流,大家都叫他外地佬。
外地佬是注定要被排挤的,不管干什么秦兮都会被排挤在外,除了我。
秦兮是从沿海地区转学过来的,因为父母做生意的缘故。
所以他经常给我讲关于大海的事,什么潮起潮落,什么妈祖,什么赶海,听得我心里痒痒,恨不得马上就去海边。
就这样,秦兮和我从小就有了深厚的友谊,并且约定有朝一日一定一起出去旅游。
是的,我们从小玩到大,但是现在,我想要杀了他,尽管这听起来不像人话。
出城之后,我们找到了一家小卖部买了一箱水,秦兮一口气喝完一瓶,舒爽地打了个饱嗝,说,“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旅游的?平时叫你出来玩你都说要处理公司的事,怎么?今儿转性了?”
“想出去放松一下。”
“去哪儿也不说,神秘兮兮的。”
“旅行如果从出发时就知道要去哪里,赶路时不就是种煎熬吗。”
“哦——”秦兮拉长了尾音,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,“我好像懂你要表达的意境了,就是那种……那种什么来着?旅行要有的什么感,我上次在书里见到过一次,忘了。”
“未知感。”
“对!就这个,你也看过那本书?”
“没有。”
“行吧……”秦兮顿了一下,他看着道路两边的山飞速往后移动,像是视屏摁了加速,“那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终点吧?”
我知道他说的终点是指旅行的终点,但我脑中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终点,是在某个荒无人烟的车道或者深山之中。
我拿着早就藏好的带着血的铁锤,面前倒地的是满头血的秦兮,一阵不大不小的山风吹过,把铁锤上流下的血吹开,在空中四散,像红色的蒲公英。
“不知道。”我攥着方向盘,车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。
此时高速旁边的一辆大挂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,巨大的牵引力正在拉扯我的方向盘,车辆朝着它靠去。
“松油门!”秦兮声音大了几度。
我松开油门,大货车呼啸而去,我的内心却丝毫没有波澜,一边的秦兮却拍了拍胸口,“吓死我了。”
“不好意思。”我说。
“你不怕死的啊兄弟。”秦兮开玩笑的说,“差点死你手上了。”
这句玩笑话却让我格外在意,因为我是真的打算杀了他,他的这句玩笑话终究会在这次旅途中成真,到那个时候,他会对着我说些什么?
“你怕死吗?”我反问他。
“怕啊,死肯定很疼的,你又不是不知道,我最怕疼了。”秦兮说。
他说的对,我知道秦兮怕疼这件事,是在很小的时候,那时因为流行性感冒,学校从防疫站请了医生来给全校学生打预防针,一针五十块。
操场上排起了长龙,大家都因为可以少上一节课而开心,只有我身后的秦兮不怎么说话。
直到快要轮到我们时,秦兮偷偷塞给我五十块,说,“五十块给你,你替我打一针行吗?”
那时我一个星期也才二十块零花钱,看着秦兮手中崭新的五十块,吞咽了一下,说,“能行吗?”
“我怕疼,反正五十块给谁不是给,给他们还要挨一针。”秦兮说起了他的歪理,但我那年级也明辨不了是非,欣然拿下五十。
但事情还是败露了,我两次都伸的右胳膊,打针的医生以为自己眼花了,他说,我只打了一针,怎么有两个针孔?
逼问之下我全盘托出,医生急了,谁让你替人家打的?一个人打了两针,那不得出事吗?医生急了校长也急了,马不医院,好在没有啥大事,但是秦兮却逃不掉,最后被几个人押着打了针。
我听别人说当时秦兮像是被押赴刑场英勇就义一样,一进去就有惨叫声传来。
这事成了秦兮学生时代的糗事,大家都知道他怕疼这件事了,但我没有想到,如此怕疼的秦兮会在我挨打时挺身而出,替我挨了不少的打。
事情起因很简单,我得罪了班上几个牛高马大的人,他们放学把我围在操场,那时如果不是秦兮站出来,我觉得自己肯定带着一身伤回去。
我问秦兮为什么要过来帮我,他揉着发紫的胳膊说,“都是兄弟。”
“你不怕疼了吗。”
“废话,当然怕。”
“好兄弟!”我拍了拍胸脯,“等我将来发达了,有我一口肉吃,绝对少不了你一口汤喝。”
我偷瞄副驾驶的秦兮,又想起小时候对他的保证,虽然有吹牛皮的意味在里面,心虚的不敢再看。
4
我这一辈子做过很多蠢事,包括打算杀死秦兮时,做的练习。
杀人是需要勇气的,杀秦兮需要更大的勇气,为了避免那个时候我下不去手,我特意在网上寻找方法。
但网上的终究只是纸上谈兵,于是我在宠物店买了一只狗,我的想法很简单,只要我下得去手杀掉一只狗,就绝对能杀秦兮。
狗是只金毛,还是幼犬,因为我没把握打赢一只成年金毛。
我把那只狗取名就叫秦兮,它一进屋就开始乱串,我从厨房拿出菜刀,恶狠狠地找到秦兮,它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,仍然绕着我的裤腿转圈圈。
“你不要恨我,要恨就恨那个一直推荐你的店员。”我举着菜刀队它说,“我本来不打算买你的。”
“汪。”秦兮叫了一声,坐在我的脚边开始舔爪子。
“你不用装可怜。”我说,“我要杀了你,这就是你的命!”
我举着菜刀的手有些累了,明明只要用力挥下去,脚边的金毛就是呜呼哀哉,但就好像有什么力量阻止我一样,菜刀始终没有落下去。
“杀你之前让你吃顿好的,这是规矩。”我如释重负地想起网上说的断头饭,逃也似的拿出赠送的狗粮给秦兮吃。
小狗闻到香味就狼吐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“吃饱了就准备上路吧。”我仍然不停地放着狠话,不管它听不听得懂。
一碗的狗粮被它吃完,它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,我决定等它睡醒了再杀了它,这也是规矩。
我不愿意承认自己下不了手,只能一直拖着,给它吃了饭,睡了觉,又洗了个断头澡,把自己累得够呛,它却越发生龙活虎起来。
我最终还是把它送给了爱狗的朋友,心里仍然为自己辩解着,狗不是人,杀狗和杀人是两码事,所以就算杀了金毛也没有作用,纯粹是浪费时间,饶它一条狗命也没关系。
后来我也没有见过金毛,只是听朋友说它被养得很好,不知为何我也有一种安心感。
我们下高速之后走了一条国道,在马路边的一家餐馆吃了点东西。
秦兮觉得味道挺不错,我却味如嚼蜡,感觉一百块花的不值,我看着秦兮狼吞虎咽的样子,想起了自己杀死他的计划中,也有下毒这一条。
下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,至少不能立竿见影,如果一下毒人就嗝屁了,三岁小孩也会觉得是我下的毒。
所以我计划用慢性毒药,一点点的加剂量,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我还在一老头那里买了老鼠药,打算拿老鼠做实验。
但老鼠一个没死,反而因为长时间的“供餐”长得膘肥体壮,有极个别胆大的见到我了还不跑,似乎把我当成了饲养它们的主人。
我气势汹汹的找到那个老头,却发现他早已经不在摊位,经过旁边消息灵通的卖菜大妈提醒,才知道老头已经去世了。
一时间我的情绪不知道如何处置,拿着半包老鼠药站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,心中想着这个世道真他娘的不公平,想死的人没死,不想死的却死了。
“想什么呢,饭都凉了。”秦兮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。
我被清脆的声音惊醒,“没想什么。”
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憋着?”秦兮说。
我这才感觉自己一路上的状态的确有些不对,可一个要杀人的人,怎么可能心如止水呢,更何况要杀的那个人,还是多年的老友。
“能有什么事。”我解释。
“得了吧,我还不了解你,有啥事就说出来,堵在心里难受。”
“真没事。”
“真没事?”
“真没事!”
“那等你想好了再说吧。”秦兮说。
吃饱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我想连夜上高速,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结束这趟暗藏杀意的旅途,但秦兮打算在前面的小县城里找个宾馆住下,他说我们又不是唐僧去西天取经,不用那么赶。
小县城最好的酒店已经满房,我和秦兮开着车到处找,这地方住宿地方不多,吃东西的地方倒是不少,经过一条街,空气中都是烧烤味儿。
最后还是在快要出城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复古宾馆,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装修让我梦回童年。
好在这地方房多,但我和秦兮还是开了一个双人间。
房间里最新的东西就是刚塞进门缝的小卡片,上面印着体态丰腴的女人,秦兮捡起来看了一下,说,“你看这人像不像许花花?”
像,太像了,特别是那双眼睛,也不知道塞小卡片的人是从哪里找来的网图,那双眼睛带着天然的光,曾经迷倒过我和秦兮。
5
许花花是我和秦兮的高中同学,她长得漂亮,成绩也好,有很多追他的男生,其中就有我和秦兮。
毫不夸张的说,因为许花花,我和秦兮还闹掰过一次,因为我俩都喜欢她,但许花花不可能同时喜欢我俩,所以为了得到许花花的欢心,我和秦兮闹掰了。
但最后我俩还是和好了,虽然斗得天昏地暗。
原因很简单,许花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和秦兮,她喜欢另一个班级的男人,高考后去了同一所大学。
我们就像是两个小丑在舞台上给许花花表演,结果发现人家根本就没坐在观众席。
那一夜,两个少年对同一对象的爱恋无疾而终,最终握手言和,很长一段时间里,都把许花花这个名字当成了心照不宣不能提起的禁忌,但我总是记不清和好的那一刻的场景,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模糊不清。
“说真的,跟你闹掰的时候,我很后悔,我觉得许花花比不上你,但是我拉不下面子主动找你。”秦兮放下小卡片,诚恳的说。
“你不要说这种听起来有歧义的话。”我说。
“你那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?”秦兮问。
“没有。”
“真的?”
假的,其实那段时间,我还偷偷在被窝里哭过一次,我害怕自己跟秦兮真的就成了陌生人,害怕自己失去这么好的一个朋友,我们俩的友谊不应该被许花花破坏,哪怕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到我们。
我在被窝里哭了很久,第二天眼睛都是红的,我妈说,“你昨天是不是尿床了,怎么枕头是湿的?”
“嘿!我允许你再尿一次床,你给我表演一下是怎么尿到枕头上的?”
......
秦兮洗完澡躺在床上,他揉了揉自己半湿的头发,突然问我,“你结婚时应该会叫我当伴郎吧?”
“会。”我心虚的说。
秦兮不知道我要杀了他,他总是问一些关于以后的问题,我知道他没有以后,所以总是回想起以前。
睡觉时候我发现本就老旧的灯关了之后就再也打不开了,我本想跟老板说一下,秦兮让我别折腾了赶紧睡,睡觉的时候不用灯,醒了的时候天亮了。
半夜的时候我醒了过来了,旁边的秦兮还打着鼾,我蹑手蹑脚的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锤子。
订阅解锁TA的全部专属内容